□白衍吉

　　早就想写一篇关于酒的随笔了，这说得上是一篇大文章。既然是散文随笔，总是自由闲散之作而已。有人说，人生是一杯苦酒。意思是说有太多的不如意不确定，坎坷、折磨、纠结的苦难不堪言表。也有人说，积淀的人生如一杯陈年老酒。那是说历经了奋斗波折、悲欢离合，饱尝了酸甜苦辣、进退荣辱，在纷繁万象、起伏跌宕的岁月洗礼之后，一个人的智慧、感悟，宛如发酵沉淀的琼浆玉液，留在心灵深处品味的便是那浓浓的香醇苦涩的人生况味。人生终究是美好的、奋进的、有价值的。司汤达有句名言：活过，爱过，奋斗过。
　　走遍大江南北、城市乡村，在一些酒家餐馆门口，常能见到这样一幅赫然于门楣的对联：乐也罢愁也罢喝吧；你不管她不管酒管。且不论其正负能量和积极消极，总是道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一个人不管其得意与失意，是衣锦还乡还是落魄无助，是排遣郁闷、借酒消愁，还是快意兴奋、把酒言欢，酒是少不了的一种杯中承载和释放。
　　我不胜酒力，但高兴的时候可以喝少许。说具体点，偶尔场面啤酒半瓶而已，白酒半两。不嗜酒亦无瘾，虽然如此，但这大半生与酒还是有一种缘分，一是父兄辈喜酒者的影响，二是几十年间经历过的酒会酒局不可胜数。我从未醉过，是因为不论什么情况绝不多喝。
　　记得我在经纬小学读书时，每逢国庆和过年时，叔叔和哥哥都会来家里聚餐。父亲排行老大，旧社会当过小学校长，能喝点小酒，“干豆腐、花生米，二两酒。”东北林大任教的四叔和五叔、六叔都能喝酒。小时候就听他们说：“龙王爷的儿子会浮水。”三个哥哥都能喝一些，他们回家总要给父亲拿来好酒，那时茅台、五粮液也就一、两元一瓶。六叔让我第一次尝茅台酒，那个辣劲真是受不了！到北京上大学时，曾和老师、同学喝过多次啤酒，有一次我喝了近一瓶，头昏脑涨十分难受，知道天生不能多喝。从那之后，经历各种酒局、酒阵，见过太多醉酒而失态的场面，所以我因有定力，从未因醉伤身出过洋相。
　　人在旅途，总是离不开以酒助兴。在浙江绍兴，当我怀着崇敬之心参观了伟大的鲁迅先生故居，他笔下儿时喜爱的百草园和三味书屋，拜谒了位于轩亭口耸立的民族解放运动先驱秋瑾烈士纪念碑，静静地坐在古朴的咸亨酒店，慢慢地品饮花雕老酒，吃上几粒茴香豆，不禁缅怀先贤忧国忧民的悲悯情怀和奋身一搏、慷慨赴死的侠肠义胆！兴发的是责任与担当的力量。在四川成都，报纸会议之后游览为纪念三国蜀相诸葛亮而建的武侯祠和杜甫草堂、苏东坡故居，成都晚报老朋友特意拿出家里的一瓶五粮液，那醇厚绵柔、香浓醉人的味道，实在是好啊！话题自然是诸葛亮的雄才大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他的名作《出师表》。一代诗圣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的为民情怀。大诗人苏东坡一生坎坷，为生民所系，举酒一抒豪放之情：“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在北师大，为纪念入学五十年，中文系年级的数十名同学表达对母校的心意，请曾任教的十几位老师一起座谈并在校内最好的颐马墩酒店共进午餐。当年风华正茂的老师如今都是耄耋老人了，酒酣耳热，共同追忆难忘的师生情谊和那些课上课下的许多故事，为相逢、为教诲、为祖国举杯！在上海黄浦江外滩，我们同班四人参观了中共一大会址、上海新天地，登临了东方明珠塔旋转厅眺望辉煌的不夜城，把酒临风心旷神怡！在家乡哈尔滨，兄弟们一次次相聚，喝着清爽的哈尔滨啤酒，手足情深，感恩父母，感恩祖国，欣喜新时代的发展、进步与富强！这是说不完的话题。
　　在多次随市领导和国家记协、广电部领导组团出国参加会议、访问交流、釆访拍摄电视片的旅途中喝的酒最为特别难忘。记得那次是在欧洲拍摄三集电视纪录片《英法掠影》，赶上慕尼黑一年一度的啤酒节，这是世界最大的啤酒盛会，在占地40万平方米的黛丽斯广场，足足可以接待几十万人，几十个巨大的帐篷啤酒屋令人叹为观止！每个大帐篷里设施专业齐全，上千人喝酒，有的唱歌、有的跳舞、有的吹口哨，人们为友谊而来，为快乐而来，酒如同兴奋剂，人们尽情享受生活的美好和开心。
　　酒的历史源远流长。远古时代，人类发现谷类、果类发酵后形成的浆液辛辣酸甜，喝了味道挺好，这就是早期的酒和饮酒。中国是世界文明古国，在五千多年前我们的祖先就已经开始酿酒了，在很长时间里，我国是唯一酿制高粱酒即白酒的国家。而大麦酿成的啤酒则源于欧洲。饮酒逐渐成为人们生活中的饮食习惯和风俗，并形成了酒文化和产业。自古以来，文人墨客、剑侠雄杰钟情于酒，与酒结下了缘分，许多与酒有关的故事、佳话、诗文、传说，为人们津津乐道。
　　鲁迅先生在一篇论说魏晋南北朝文人学士风度的文章里，特别谈到与酒的关系。既逢乱世，文人骚客或借酒消愁以酒消遣，对酒当歌、煮酒抒怀。陶渊明豁达豪爽、一身傲骨，“不为五斗米折腰”，他弃官挂冠归隐田园，放浪形骸，以酒为伴，常“引壶觞以自酌”，“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吝情去留”，忘怀得失，以此自终。他的名作《归去来兮》《桃花源记》《饮酒》为后世传诵，“酒圣”是他当之无愧的雅号。而被誉为“书圣”的王羲之在阳春三月约上好友谢安等41人，在风光无限的江阴兰亭流觞吟咏，他们列次于滨河边，让酒杯顺水漂淌在曲折而下的溪流上，酒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就要吟诗一首，诗不成则罚酒三杯。如此游春嬉戏、饮酒赋诗、赏景抒怀，不一会儿即成诗37首，这就是有名的《兰亭集》，王羲之作序并潇洒挥笔而书，这就是“天下第一行书”的由来。酒兴、诗兴、书兴，神韵天成，流芳百世。一代枭雄曹孟德青梅煮酒，与刘玄德纵论天下谁是英雄，二人终成大业，魏蜀吴三分天下各有其一。曹操写的《短歌行》脍炙人口：“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唐代大诗人李白，一生漫游天下，不可一日无酒，不可一日无诗。在历代画家笔下，李白手拿酒杯，一边喝酒一边吟诗，醉酒放浪的形象真如诗仙酒仙一般潇洒自在。一幅《太白醉酒图》最是叫绝：但见画中李太白醉眼迷离，脚下蹒跚，两位宫人搀扶左右，书童跟于身后。画上方为杜甫《饮中八仙歌》：“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李白咏酒诗多多，如：“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五花马 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酒后的诗意、豪情、悲怆尽在笔底。
　　人在旅途，有好友是缘分，有好酒是福分，有好诗是情分，有美景是天分。当美酒飘香的时候，让我们举起酒杯，为人生、为情谊、为梦想、为祖国，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