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青春

　　我家住在松嫩平原腹地的一个小县城，县城依傍中国最早的铁路——东清铁路，从县城到哈尔滨200多公里，中间经过十几个车站。我的舅舅和姨妈家都在哈尔滨，所以小时候父母常领我去哈尔滨。哈尔滨，给我留下了许多难忘的记忆，但最深的还是在哈尔滨乘车。
　　5岁那年，母亲第一次领我到哈尔滨，乘坐的是那种最原始的绿皮火车，车上是木头座椅。那时火车烧煤，加水，速度慢，但在没有出过远门的我的心中还是很快慰的。路途上每个站都停，停的时间长短不一，摇摇晃晃的到哈尔滨6个多小时。出站口的表哥早已等待得不耐烦了，表哥蹬板车把我们送到西大桥的老姨家。母亲和老姨这对老姐妹见面亲热得不行，把我和老姨夫晾在了一边。老姨夫灵机一动说，让她们唠着，老姨夫领你坐摩电去。我不知道什么是摩电，但也不想听她们唠嗑，就随老姨夫出去了。原来，摩电是一种车，在地上的铁轨上行走，空中架有电线，通过摩擦电线前行，又叫有轨电车。老姨夫的儿子就是开摩电车的。一张票几分钱，老姨夫就领我坐上了摩电。我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家伙，这是一个圆脑袋、身体方方正正的东西，里面装着许多人，大多数人站着，手把着旁边座椅或上面的吊环。起初我是有座的，后来上来一位老奶奶，我就把座位让给了她。老奶奶不知我是外地人，直夸哈尔滨孩子有礼貌。摩电在一阵叮叮当当声中往前行驶，速度很慢，好像比行人疾步行走快一点。老姨夫是工程师，他给我讲摩电的历史，原来早在1927年10月哈尔滨街头就有摩电行驶了，因为下面有铁轨，上面有电线，车的动能靠电传输，所以叫摩电。哈尔滨是全国最早有摩电的城市之一。那天因为没有目的地，所以老姨夫领着我随心所欲地从西大桥一直坐到喇嘛台（博物馆广场），然后又从那里坐回家。那是我在哈尔滨第一次乘车，感觉司乘人员很辛苦，开摩电的司机一只手握启动栓，另一只手握一个把柄，在有刻度的一个圆盘上来回滑动，脚底下还要时不时地踩踏电铃，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意在提醒过往的行人注意避开摩电。更辛苦的是售票员，脖子上挂一个小兜，票据夹在本夹子上，要及时给新上车的乘客售票，几分钱一张票，随时都要找零。听老姨夫说售票员三伏天汗流浃背，常常起热痱子；三九天手脚时常冻出了冻疮。
　　我自己独自去哈尔滨已经是若干年以后的事了，那时火车从“蒸汽机”变成了“内燃机”，由“烧煤”变成了“烧柴油”，通过柴油燃烧带动发电机，转换成动力。列车变“普快”了，6小时车程缩短到3小时。老姨夫已经离世。表哥带我乘坐了一次无轨电车。电车不需要走在铁轨上，但还是要靠上面的电线摩擦行走。我看到车的上方，拖着长长的“铁辫子”，车辆转弯的时候，上面的“铁辫子”摇来摆去。有一次，车正走着，突然失去了动力。司机把车停好，下来，他手里举着一个大铁杆子，上端带叉，把电车脱轨的“铁辫子”叉起，重新接到电线上。于是，电车又获得了动力，继续前行。无轨电车比有轨电车快了一些，提高了人们出行效率。
　　我参加工作以后，在哈师大进修，每年要去考两次试，春季一次秋季一次。那时我乘坐的是“特快”，3小时路程缩短成2小时。那是1988年，哈尔滨还没有高架桥。地上的铁轨和空中架设的电线都不见了，市民出行都乘坐“大汽”公交车。那时的公交车车身带红杠白杠，车身圆溜溜的，靠气动开关车门，每次都发出“哧”的一声。当然，那时的公交车明显比有轨电车和无轨电车快了许多，哈尔滨这座城市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提速”。
　　进入新世纪后，车一再更新提速，一年更比一年强。再去哈尔滨，我乘坐的是电力机车，火车由内燃机改为电力空调车，全程用电，方便快捷；车内有空调，冬暖夏凉。哈尔滨市内也不一样了，老式公交车早已淘汰，二代、三代公交车不断改进型号和功能，有油气两用的。后来新能源电力公交车上路，环保、快捷、安全、舒适。坐在这样的公交车上，就是一种享受。我不由得想起当年乘坐摩电时的情景，由衷地笑了。
　　2015年8月，中国最北部第一条高铁线路——哈尔滨至齐齐哈尔正式通车。这是黑龙江省内第一条高铁线路。车速快，每小时可达250公里。从我家小站上车，只需1个小时就到达哈尔滨了。现在哈尔滨地铁陆续开通，网络发达，出行更快了。现在不管多远的路，天涯成咫尺，天堑变通途。难怪二叔和我开玩笑说，你们现在都成孙悟空了，一个筋斗云就能翻出十万八千里。
　　哈尔滨的“提速”有点儿快，让人眼花缭乱，让我这个“慢人”有点跟不上节奏。以我笨拙的头脑想象不出来，未来哈尔滨这座城市还会“提速”吗？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提速”？想象不出来也不用费脑筋去想，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作者

　　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黑龙江省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委
　　宣传部公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