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 境 
　　随着剧场的灯光逐渐暗淡，舞池的光晕忽明忽暗围绕着汤沐海指挥出场，那闪动的指挥棒以轻盈的飘逸，灵动的穿梭，序曲奏响时犹如一股清爽的秋风，掠过舞池，缓缓吹开了台上的帷幕。
　　适逢国庆佳节长假期间，哈尔滨芭蕾舞团与哈尔滨交响乐团赶赴北京，联袂为2023国家大剧院舞蹈节倾情奉献芭蕾舞剧《胡桃夹子》。当晚的国家大剧院歌剧厅，满席的观众，以高涨的情绪观赏着这场全新版的《胡桃夹子》。
　　蓝宝石般容颜的房间，歌特式的轮廓布景，弥散出一派华贵典雅气氛。幕墙正中，一棵圣诞树闪着节日光泽。轻盈活泼、欢快跳荡的序曲，恍若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姿态优美的芭蕾舞演员们翩然飘进场内。而胡桃夹子的故事，便随着这潺潺如水的音乐，流淌出潋滟的光彩。有人评价说，柴可夫斯基的管弦乐在序曲中超越了题材。这首充满童趣的序曲闪闪发亮，规模虽不大，却让清亮的音色瞬间铺满舞台。
　　其实，我更关注的还是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夹子》。已逾百年的作品，何以能够这样吸引不同时代、不同肤色的千千万万的观众，经久不衰？除了舞台上营造的华丽壮观的场面，芭蕾舞演员们精湛的舞蹈语汇，以及诙谐有趣的表演之外，更重要的是柴可夫斯基的音乐赋予了这部舞剧强烈的感染力与穿透力。这种音乐的力量绝非仅仅附着于舞蹈，也不是我们外行以为的那种为舞蹈伴奏的声音，而是深深渗透在故事之中，并且，与人物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舞步都息息相关。这是指挥家汤沐海先生在现场的每一次转场，每一次舞台布景与色彩变幻，抑或情节进展中，他手中的指挥棒告诉我们的。纤细的指挥棒如同魔棒，令哈尔滨交响乐团迸发出斑斓多彩、摇曳多姿、变幻莫测的音色。这种音色效果与芭蕾舞姿的超然美妙形成的默契，简直是浑然天成。
　　当男女主演一次次在舞台上出神入画般地起舞，那卓荦的芭蕾舞步、舞段、舞的旋律给我带来惊喜之外，同时我也被音乐深深迷醉。是音乐在先，音乐的魅力带给台上翩翩的轻盈，带给他们开合自如的柔美，还有那种刻在骨子里面的优雅。
　　剧情中与鼠王拼斗而倒地的胡桃夹子，被克拉拉勇敢营救后，竟被魔术师施法神奇变成了一位英俊的王子，他为表谢意，深情执手冰雪清澈的女孩儿，邀请她到“糖果王国”做客。一路上，他们穿过白雪覆盖的冰雪世界，音乐如冰雪下的河流，流到哪里舞蹈便跳到哪里，晶莹着，玲珑着。天地一色，音画一体，代表巧克力的西班牙舞，代表咖啡的阿拉伯舞，代表茶禅的中国舞，一波胜似一波，长笛与弦乐的拨弦对答如流，营造出优美的音画诗。
　　王子与美人儿的童话世界的晶莹冰雪，自天而降的雪花，洋洋洒洒飘落，仿佛就是看得见的音乐。既是从天上而来，也是从舞者的灵光闪烁的足尖飘出，随着旋律而溢满全身，那平展的短裙上，每根盈颤的羽翼，都赋予了单簧管双簧管的音符从而灵光耀动着。即便微纹细波，也会绵延着舞蹈的优美起伏。以至服饰上的每一根闪亮的纤维，都是音乐。《雪花圆舞曲》《西班牙舞曲》都是美的征服，全剧达到了唯美的高潮。
　　欣赏这样的芭蕾舞剧，是一种全方位的享受，是能够体会到那种神奇的审美之境：看得见的音乐，听得见的舞蹈。
　　面对《胡桃夹子》这样超过百年的经典，哈尔滨这座音乐之城能够在尊重原作的基础上，倾力打造这个全新版本，不仅看到了他们的魄力，也感受到了编导人员的辛苦付出。这个成立于2019年的年轻芭蕾舞团，始终以打造国际一流的芭蕾舞团作为目标。他们坚持“高定位、高起点、高效率”，创作演出了31个作品，其中17个原创芭蕾作品令我惊叹。从中看到了这个年轻团队勃勃向上的创新能量。尤其从那些年轻演员身上，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来。
　　据我所知，为了更突出这部《胡桃夹子》舞蹈的交响性，他们增加了其他版本的《胡桃夹子》少见的双人舞。另外重新编创了属于他们自己的“花之圆舞曲”，中亚、中国、法国和俄罗斯风格各异的舞蹈，以及最后“压轴”的克拉拉与变成英俊王子的胡桃夹子的双人舞，跳至巅峰时，克拉拉如一朵圣洁的雪莲花绽放在王子的肩头。那是极致的芭蕾之美造型。非常漂亮，非常精彩，突出表现了交响芭蕾编导家的非凡才智。
　　“我们需要这样一部能与这座令人兴奋、充满活力的城市对话的作品。哈尔滨这座城市的音乐、文化与冰雪都充满故事性。而《胡桃夹子》正是一种充斥着探索与冒险的奇幻体验。我与总导演、艺术总监张丹丹，艺术排练指导朝乐蒙，一同努力，致力于每一个细节。”来自白求恩故乡的加拿大编导彼得·匡兹真诚坦露，“希望这部芭蕾舞剧能够激发台下某一位观众的梦想，感受芭蕾舞的魅力，与内心、灵魂、肢体产生深刻的交流。请纵情享受这部华丽盛大的舞剧创作，这是我们整个团队为之努力奋斗的成果。”
　　“用音符记录欢笑，用足尖捕捉美好。”在这种文采奕奕间，我窥见了有着百年音乐历史与文化积淀的哈尔滨这座音乐之城的传承与庚续的厚重根基。虽然他们的芭蕾舞团成立不足五年，但他们起点是站在了音乐之城的肩头，何况与他们联袂的哈尔滨交响乐团是一支有着百年历史、被称作“老哈响”的乐团，这个乐团引进了大师级的汤沐海指挥，让这个百年老团在业界拥有了越来越大的影响力。担纲本剧指挥的汤沐海说，这场演出下了很多功夫打磨，特别是细节方面。曲子的长短声音的轻重，如何与舞蹈语汇融合。新团的朝气才气，老团的文化积淀与厚实的经验，这种两相结合、双团打造的奇迹，充分说明了音乐之城的丰厚底蕴。
　　演出结束，行进在灯火辉煌的长安街上时，我的耳畔一直在跳动着《胡桃夹子进行曲》。这让我回想到多次去往哈尔滨这座有着悠久文化的洋味十足的冰城时的切肤体验。那是接受冰雪沐浴之感。忘记了寒冷的肌肤紧缩，能够记住的是冰清玉洁的通透酣畅，是冰灯闪耀的晶莹星辰之光。我也多次置身于哈尔滨之夏的勋菲尔德国际弦乐赛事，在来自海内外多名选手的美妙演奏中，让我感受到了松花江两岸的旖旎风光。当微风吹来时，垂枊依依，鲜花摇曳，水面泛起的波纹都粘连着赛场弦乐的美丽旋律，这种音乐的享受，与漫游在松花江上的游轮一同入诗入画，还有北京当晚的星辉一起入梦。
　　作者：本名刘元举，原辽宁作家协会副主席、鸭绿江文学月刊社主编兼社长。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深圳交响乐团驻团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