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君 
　　过端午节，我总愿意和母亲节联想到一起。
　　那年我刚到省城，恰逢端午。离家的日子最思念母亲。母亲的身上有熟悉的味道，家的味道、炊烟的味道。想起大锅里总有好吃的东西，尤其这一天被竹叶包裹的江米饭，清香之中透着红枣的甘甜，立马就会咽下涎水。在异乡拿零钱换回一时温饱，有关节日的记忆都是可以驱寒的。
　　伊美是我的同学，我们在同一所院校求学，她学英语专业，我学中文。周末我们相约去看松花江。去松花江有许多路线，坐公交车到青年宫站，与繁华的中央大街交错。如果步行，你会穿越一些神秘的地方。牵牛花探出木栅栏，泛着古典主义气息。或许你误打误撞地走过萧红当年居住过的商市街（红霞街），也浑然不觉。而小女孩吹着气泡，玩轮滑的少年倏地飞过，又把遐想拉回到现实。　　
　　站在斯大林公园的台阶上，白练一般的江水直接扑入眼帘。眺望远处，彩旗、彩色气球钻入白云又挂在树梢。近处商贩们尽情地兜售手工制品，五色葫芦、三角粽子夺人眼球。俄罗斯食品也不失时机一路飘香，空气中混合着各种颜色、味道、吆喝声，一条江澎湃了！连着民风民俗被节日装扮得喜气洋洋。
　　说起屈原这位三闾大夫，他的《楚辞·天问》也是连着一条江——汨罗江。流经于白石桥上的“蓝墨水”——它的凄恻忠贞之风被千古传颂。人们崇尚、敬仰这位爱国诗人，不愿意看到他走不归路，就在江水中投入食物，敬河伯、河神或怪兽，希望这位“长叹息以掩涕兮”的诗人魂魄归来。
　　我们沿江行走，氤氲的江水蒸腾出一大片的太阳雨，一首萨克斯随江风吹过，有点迷离。当时光跌入了松花江，我又想起家乡的那条踏青的小路，它曲曲弯弯引导我采撷艾蒿，那是一个以香草和芦苇命名的地方。十七岁的我还是一个穿花格裙子的少女，会画水彩画、不会强说愁滋味，热衷于记笔记，在憧憬自己文学之路的年纪，上边抄着的都是别人的情诗……“撑着油纸伞，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
　　不知什么时候，松花江边有了烤鱼的味道。没有烈日灼心的炙烤，却有着和煦发散的温暖。伴随着清流潺潺轻语，饮下一口哈尔滨自酿的啤酒，劲爽清冽。江那边支起了帐篷，常来钓鱼的人们时而喧嚣，时而安静，鸥鸟起落，勾画出一幅幅色彩和谐的湿地剪影。
　　与其遥相呼应的还有太阳岛，航运船与空中索道各怀绝技。渡轮的汽笛刚刚鸣响，空中的“小匣子”则是一溜烟地从电缆的这边出溜出去。胆战心惊的同时真应了那句“海水都是天空的倒影”。老外们来到这里最爱说的就是“very good”，伊美高兴了也说“beautiful”，她捅了捅我：咱们一会去看猫吧。
　　从此及彼地延伸出去，分支出许多街道。不知不觉你会走出好远。花鸟鱼市就在道外十二道街。生机盎然，很是有趣。老大爷会拎着鸟笼子唱着小曲，我和伊美直奔宠物市场看猫。看猫亦是看人，时光流转，城市变迁，一不小心就会在某处遇到旧城的痕迹，对于年轻的我们，还会兴奋着嗅到一点历史的沧桑。
　　之后我在城市里经历了几个不同的端午节，它们依然是吃棕子、踏青、赛龙舟、挂灯笼、戴彩绳。我却不想只是过客。2003年的端午，我终于有了第一个固定的住所。那原是一个纺纱厂的职工宿舍，小四层的明楼梯，外墙是“红砖头”结构。正赶在母亲节，接妈妈来住。妈妈一见“红砖头”特别高兴，只是这里没有乡村的篱笆和狗。楼梯和砖缝上挂着青苔，邻居们的花盆排满楼道。妈妈一来，屋子里就有了饭菜的热气、香气，和亲人间久违了的亲昵和依靠。几度寒窗苦读逐渐有了稳定的生活，炉灶边的忙碌，也让妈妈有了苦尽甘来的希望。我给妈妈煲鱼汤，品尝一下我的厨艺。我还打算带妈妈一块看看索菲亚教堂。同学伊美去了上海，在一所不错的外语培训机构当老师。我似乎有点原地踏步，不过我想在这个城市定居下来，几年来的工作学习生活，已经让我离不开这座文化气息浓郁的丁香之城。每年的端午节都会有从老家带来的野菜（茼蒿、柳蒿），当然还有从江那边采来的“太阳岛”艾蒿，那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小猫沙沙是我从道外买回来的，跟随我在老楼里面安家近十年。它也像一个深谙世事的伙伴，熟悉楼道里的一切事情。妈妈在的时候它特别调皮捣乱，母亲扫楼梯它跟着笤帚糜子转圈。过节啦，母亲给它戴上了小铃铛，它高兴得还是转圈。
　　红砖头式的建筑正在逐渐消失，梦想与现实隔着乡愁高悬于空中。千里之外都是赶路的人。城市的楼宇映出满窗的繁华，一个世纪似乎并未走远，驱车行驶在松浦大桥上，松枝枊叶吹拂，江风不眠。
　　五月注定了是隆重的、思乡的、多情的……菖蒲再一次青翠了江北、江南，一只小鸟张开翅膀跳着“华尔兹”，时代已更换年轮。
　　祝福天下的父母亲，都能等到他们的孩子归来。祝福漂泊的人儿都有归途。看哪！谁家的门上挂着小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