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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年集
文章字数:3064

  □冯殿波

  虽然已经在哈尔滨定居多年,但每到过年还是会想到老家。山东老家最热闹和最火爆的地方莫过于赶年集了。年集是一年中最为热闹的盛事,也是乡村茶余饭后谈论的热点话题。
  “今天你赶集了吗?”
  “都买了什么年货.......”
  乡亲们一见面几乎都是那几句话,大家在自然而然的交流中,便把街坊邻居的行踪和家底摸了个一清二楚。对于买年货赶年集来说,即使你不问,大家也看得到。那些赶完集回家的人,无论是骑着自行车,还是推着小推车,不管是领着孩子,还是挎着篮子的,都喜欢把鼓鼓囊囊的年货亮给别人看,真正的想法看破不说破,也无须多作解释了。
  赶年集似乎成了农村唯一的商务和娱乐活动。
  小时候农村人多,不存在空巢老人一说。像上世纪七十年代之前出生的人们,还没有赶上计划生育,父母也没有采取什么节育措施,所以农村人除了种地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生娃。每家每户贫富暂且不说,但是孩子肯定一大帮。农村除了一排排的房子,还有一条条四通八达的胡同,再也没什么所谓的观景了。冬天没了农活,而且还赶上要过年,所以农村人都爱把自家多余的农产品拿到集上去,卖完东西后再置办一些年货。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农村还没有所谓的打工潮,过年这个空当,最不缺的就是人和时间。赶年集就成为一种时尚和一种风景。那时,农村没有水泥硬化路面,也没有几辆所谓的机动车,一条不太宽敞的土路,赶集的人绵延好几里,场面十分壮观。
  天刚刚亮的时候,想卖家兔、家鸡以及其他农产品的勤快人,就开始收拾自家东西,准备一大早到集市占个好摊位,然后把东西卖掉。
  吃完早饭之后,小姑娘和小媳妇,一个个戴着头巾开始出发了,她们往往三个一伙,五个一群,有说有笑地前往赶集的路上。
  等到日上三竿暖阳高照的时候,年龄稍大一点的家庭主妇,还有一些老年人会抱着或领着几个孩子,开始往集市上赶了。他们走得晚,主要是怕冷,再说了,去早了集市上的一些商贩还没摆完货,人也比较少,没有多少热闹。
  我小的时候,农村还相对落后,条件好的骑个二八自行车,前梁坐着孩子,车座驮个大人,偶尔遇到行人按个铃铛十分拉风。条件不好的推个解放前那种独轮车,载着老人或孩子,不紧不慢地走着,倒也有几分画面感。再加上那些步行的大军,有的挎个筐,有的拎个空尿素袋子,陆陆续续排出了很长的队伍。尤其在经过一个村子之后,赶集的人员越聚越多,有骑车的、有推车的、有步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乡路上形成了一道不可复制的风景。
  小时候赶年集,还有一个名称叫作“逢山”,是当地人特地为过年准备的大集,一般要持续好几天,就是为了满足人们购物和娱乐需求。赶集的地点相对固定,大多在乡镇指定街道或者专门空地上。山东老家人口密集,乡镇的大集轮流转,印象当中依次是小店集、金墩集、夏庄集、辛河集、大店集,五天一个轮回,往复更替,周而复始。
  年集是一场农贸盛会。鞋帽和服装区里,各种布料、衣服、鞋子,花花绿绿琳琅满目,有的摆在地上,有的挂在架上,有的放在一米多宽的平台上。记得那时二姐常跟在母亲后面,好奇地看看这、看看那,有时相中了某件衣服想买,母亲嘴里叨叨着“这个不好,这个不好......”硬是拽着她的手往前走,二姐嘟囔着嘴,依依不舍地回头望着,那场面想想都让人心酸。
  在年画和对联销售一条街,中老年人领着男孩子,一会儿看看这,一会儿指指那,这也算是对我们最初的文化熏陶了。那些年画和对联铺展在塑料布上,一沓一沓的压在石头、砖块或板条下面,在微风吹动的响声中,迎接着人们的挑选。家乡人总是对生活充满着美好的希望与期待,那些年年有余、五谷丰登的年画,还有表达未来美好生活的对联,成了人们的抢手货。有一个细节,始终难以忘记,父亲往往与摊主讲完价后,摊主就会熟练地把一块报纸,连同对联和年画卷到一起,然后把长出的报纸一掖,等着父亲付钱,把东西往我们这里一递,这单交易就算完成了。
  在日用小百货市场,锅碗瓢盆生鲜调料占据了一整条街。农村讲究的事情很多,过新年添新碗、换新筷子,这是一种文化传统。过年办年货,包饺子,做好吃的,需要添置一些新的家什,还有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这些都是生活必备和日常所需,所以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家庭妇女的最爱。摊点上有人扯着嗓子叫卖,有人一相互讲价,还有的买了东西挎着大筐小筐往外走,大家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成了人的河流。
  海鲜和肉食一条街,基本都是中年男人和妇女的主战场。新鲜猪肉摆上桌案,人们问价的时候,卖肉的人总是油嘴滑舌地称“我家肉最好,都是起早杀的,新鲜着呢!”在你犹豫着买与不买的过程当中,卖肉的人已经拿起了锋利的刀子,一个劲儿地在肉上割,让你有了一种不想买都不好意思的感觉。
  农村大集卖的东西是允许品尝的,赶年集的时候,也总有一些并不富裕的家庭妇女爱占小便宜,有的假装挑选东西,不时把海米拿几个品尝品尝。她们就这样从街的这头,一直品尝到那头,等回来被人发现时,就像做了亏心事一样,灰溜溜地挤进了人群。
  在农产品销售一条街上,你总会遇到本村或其他村庄的熟人,大家“叔叔”“大爷”地打着招呼,显得十分友好热情。那些卖东西的人,一个个蹲在地上,身前都摆着筐,里面放着鸡、鸭、鹅等家禽,等着你来挑选。
  赶年集还有几个最热闹的地方,在桥底下或河沟边,总会有一些打把式卖艺的人。武术表演拳打脚踢,器械表演刀枪棍棒,气功表演手指头钻透砖头,杂技表演更是惊险刺激,魔术表演亦真亦幻。小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听人说书,说书艺人扯着公鸭嗓子,手里敲着手鼓,说的过程中还带着动作,让人十分着迷。
  那时候,也不知道这些所谓的艺人是从哪里来的,反正赶年集的时候经常看到,好在所有的表演都没有门票,等着一通表演和精彩段子结束后,往往有人会使劲地敲着铜锣,转圈向围观的人要点钱。大家能给的多半是1分2分或者5分钱的硬币,至于一毛两毛的纸币,那就算是大钱了,像我们这些没钱的孩子们,就做个免费旁观者,为的就是看个热闹。
  农村年集最吸引男人的地方莫过于鞭炮市场。你只要寻着声音就能找到。小孩玩的摔炮、蹿天猴、大呲花,摆了满满一地,让一帮孩子看了就迈不开腿、走不动道。二踢脚、麻雷子、大地红、甩炮、小礼花更是吸引眼球,让那些童心未泯的男人,也找到了一种年轻的感觉。鞭炮市场的摊主为了揽客,往往会选择不同的品类,点了放上几个,那声音震天响,哪怕是离两里地,照样能听到动静,那种声响仿佛能穿透历史悄悄抵达灵魂。
  年集最招人的地方就是小吃和果品摊点。那时的农村家庭收入都不高,基本上就靠交公粮返还的一部分现金,还有就是卖一头猪或是卖自家农产品所得。年集卖的猪头肉最香,远远的都能闻到香味。卖冰糖葫芦和年糕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糖果、冻柿子、苹果、冻梨、黑枣子摆满街头。小时候跟着母亲赶集,中午又累又饿,要是能吃一盘蘸着蒜泥的凉粉,或是一把香甜的黑枣子,就算是一种莫大的惊喜了。
  年集有牲畜交易场地,有铁匠锻造农具的地方,有卖牛肉汤、喝小酒、吃煎饼和大饼的地方,反正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几乎应有尽有。年集是农村生活的一部分,它没有那么高的价格,也没有那么好的品质,简单、直接、纯粹、自然,让人回忆,引人深思。
  小时候,偶尔吃一顿带肉的饺子,做梦都能笑醒。过年才穿的新衣服,晚上都不舍得脱下。父亲给买的鞭炮,高兴的跟小朋友吹上半天牛皮。母亲做的年夜饭,香喷喷的一大桌子,是一年当中最丰盛的美味。尤其除夕夜,一台黑白电视,几家人挤在一起,只为了看春节联欢晚会,大人孩子欢天喜地。再加上转着圈的赶年集,即使什么也不买,也会玩得昏天黑地。然而,那些所有的美好,都成为一种过往,成为一幕幕可以追忆的往事,它像一首唯美的诗,醉了岁月、醉了童年,也醉了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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