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桑   

　　我出生在哈尔滨市道里区一个叫“偏脸子”的地方，“偏脸子”是安字片的别名。“偏脸子”的主要街道大都是以“安×街”来命名的。在10岁以前，我始终住在安定街145号大院里。
　　今天的“偏脸子”已经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闹市，但在我小的时候，这里到处是平房，满是尘土的街道上偶尔会有汽车驶过，马、毛驴或骡子拉的车也经常能看到。现在农民进城卖菜都不赶马车了，可过去，不仅卖秋菜的要用牲口拉车，就是平日里收泔水、卖河蚌（我们当时俗称为蛤蜊）的也多用马、骡子或驴来拉车。那时，只要一听到梆子响，就准是来收泔水的了。
　　小时候，我好静不好动，喜欢画画，拿个小板凳在大院门口一坐就是一天，在那里观察过往的马车，主要是观察马的形态，然后用木棍在地上画马。那时候，学校作业不多，孩子们常在一起玩。女孩主要是歘嘎啦哈、跳皮筋儿、翻绳、扔口袋等。男孩子则玩扇啪叽、骑马战、推铁圈、打弹弓、弹玻璃球等。
　　1978年，在我上小学四年级时，我家从“偏脸子”搬到了“小九站”。“小九站”和“偏脸子”一样都得名于哈尔滨开埠时期，这里有个九站码头，是当年沙俄修筑中东铁路时的货运码头。我家从“偏脸子”板夹泥的老苏联房搬到了“小九站”的多层楼房，生活条件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我家住的楼房虽然坐落在友谊路与九站街的交口，离江边有百米左右的距离，前面都是小平房，从我家住的四楼阳台望过去一览无余，可以直接俯瞰松花江江面，还能远眺太阳岛。每到夏日，太阳岛上人头攒动，一个个穿着白衬衫、蓝裤子的游客尽收眼底。
　　搬到“小九站”后，我也从安和街的爱国小学校转学到第一工程小学校。第一工程小学校当时坐落在工程街上，学生大多是哈尔滨车辆厂工人子女和附近居民的孩子，我的很多同学都住在离学校不远的“三十六棚”。这“三十六棚”也是很有说道的。俄国人建设中东铁路时，在哈尔滨配套建设了中东铁路哈尔滨总工厂（即后来的哈尔滨车辆厂）。为了安置在工厂做工的中国工人，中东铁路局就在总工厂东边盖了三十六个大棚子，后来这一带成为哈尔滨一个比较有名的贫民窟。按照地理位置来说，“偏脸子”在车辆厂的西南和正南，“三十六棚”则在车辆厂的东侧，而“小九站”则在车辆厂的东北。我家从“偏脸子”搬到“小九站”，实际等于从车辆厂的西南绕过车辆厂、“三十六棚”，搬到了车辆厂的东北边。
　　哈尔滨车辆厂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和优良传统的百年老厂，毛泽东主席去苏联访问路过哈尔滨时，还曾视察过车辆厂。本世纪初，哈尔滨车辆厂搬迁改造，原厂区被开发成一大片高端商住区——爱建新城。
　　相对于车辆厂搬迁改造成爱建新城，“三十六棚”的棚户区拆迁改造比之要早上二十多年。我家搬到“小九站”前后，正值市政府对“三十六棚”进行整体拆迁改造。应该说，我是亲眼看着“三十六棚”由一大片破旧的棚户区变成了一栋栋新楼。
　　搬到“小九站”后，我能玩的东西多了，但都离不开江边。夏天，我有时捧着一本书，跑到九站公园的长椅上看书。有时跑到老头湾，躺在消夏廊的长条廊凳上，悠闲地仰望天上的浮云，想象着白云苍狗的奇妙变幻。有时也背起画夹，跑到斯大林公园的铁路江上俱乐部写生画画。有时有了兴致，一路步行到滨洲铁路桥，走一走老桥。偶尔也会花上几角钱，到九站码头坐轮渡去太阳岛上游玩。虽然我住在江边，但我从不下水，因为我不会游泳。一般都是小伙伴们下水嬉戏，我坐在岸边帮着看衣服。
　　到了冬天，玩的东西就更多了，除了抽冰尜、占坑、滑脚滑子、打爬犁等游戏外，滑冰也非常方便，附近的红星体育场和松花江封冻的江面都可以滑冰。再就是玩冰滑梯。小的时候，旅游业还不发达，还没有建成那种大型冰滑梯，我们大都是找一处陡峻且遍覆冰雪的江堤，屁股底下垫个纸壳子或者废轮胎，从高处滑下来，一直滑到江面上。冬天江面封冻，我和小伙伴还常常从冰上徒步去太阳岛。那时候还没有建公路大桥，夏天去太阳岛除了坐船，就得绕道走滨洲铁路桥兜过去。但冬天就很方便了，直接从冰面上穿过去就可以了。
　　1978年搬到“小九站”后，我在这里生活、学习、工作、成家。可以说，我是伴着改革开放的春风成长起来的，也见证了这里日新月异的变化。北环路的打通和拓宽，沿江景观带的改造和美化，街道两边楼体的立面装饰……我刚搬到“小九站”时，这里只有我们这一栋楼房，周围都是一片小平房。从阳台望去，友谊宫近在咫尺，斯大林公园和“小九站”公园尽收眼底，太阳岛遥遥相望。但随着城市建设步伐的不断加快，一片片低矮的平房不见了，代之以一栋栋崛起的住宅楼，还有报业红楼等风格独特、现代大气的高楼大厦。地铁2号线和3号线也在此交汇，哈尔滨城市规划展览馆、人民广场等坐落其间，这里成为彰显哈尔滨现代城市特色的一张亮丽名片。
　　随着哈尔滨城市面貌翻天覆地的变化，昔日脏乱差的“偏脸子”不见了，逼仄芜杂的“三十六棚”消失了，百年大厂搬走了。从原来的“偏脸子”，经车辆厂、“三十六棚”，到“小九站”，一路俯瞰过来，你会惊奇地发现，现在这里已经是整洁壮观、错落有致的新城区。如果说安字片（原“偏脸子”一带）、工字片（原“三十六棚”一带）等居民区体现的是一种人间烟火气，爱建新城（原车辆厂一带）则是集商业氛围和高端品质于一体的城市CBD，友谊路以北的“小九站”则彰显着亲水娱乐的现代休闲品质。

　　作者

　　中国盲人协会文学委员会会员
　　哈尔滨市机关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