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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场雪在哈尔滨等你
文章字数:2122

  □ 闫 语
  朋友们来看雪吧。
  这是作家迟子建一篇小说的名字,经常被我说与远方的朋友听,还会加上一句:来看看零下30℃的冬天是什么样子。
  来看雪吧,来感受它漫天飘舞,从天到地缠绵,感受它慢慢悠悠落入你的视线,慢慢悠悠地把每一秒钟打开成一个小小的梦想。这时候,你会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让精致的六片花瓣在手心里微微笑着,许多个微笑相加就成了热切的问候。
  这时候,没有什么话语比一场雪更让你心生欢喜了。你久久地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没有风,它们依然在左右飘荡,盘旋漫舞,像在风中蹁跹,又像在音乐中低吟浅唱。这时候,你仿佛看到一位素洁的古人正端坐抚琴,那舒缓的节奏借着你的耳朵落入这个冬天,而漫天的大雪在他的周围织就了一道纤巧缥缈的帘,一阵风吹来,茫茫旷野隐约闪现三五家房舍,几缕炊烟让一个过去蔓延至此。
  在一场雪的时间里冥想过去,那个满语里的阿勒锦就出现了。说起那个遥远而陌生的小渔村,很多人不一定知道,说起哈尔滨,石头也会点头。在这里,冬天,不仅仅是季节;雪,也不仅仅是节气。在这里,“雪”这个字,让冬天一览无余。
  雪落在阿勒锦,房子不见了,院子不见了,路不见了,树桩不见了,甚至连雪也不见了。只有苍茫的白、夜色的黑和灯笼的红。这时候,透过悬挂在门前树上的渔网,一个个渐渐丢失在小格子里的脚印又一次起程,重新迈入无阻无碍的茫茫雪地。这一次,没有了在路口的迟疑,也没有了追赶未来的冲动,就在那些按部就班的时光里,街道宽阔起来了,房子高大起来了,院子里的树也来到了街上,微笑地看着每一个搬来这里的人,或是从这里经过的人,它喜欢阿勒锦这样华丽变身,也喜欢变身后一切都快起来的样子。
  雪落在哈尔滨,总是以各种各样的雪人形象出现在你的面前。有时候,你仅仅需要一把铁锹和一根胡萝卜,就可以让一个雪人翩然而至。在这里,街道有多少,雪人就有多少,你真的无法想象,没有了雪,哈尔滨的冬天会是什么样子。这时候,一个和你一样大的雪人,与你并肩站立在冬天的大地上,甚至会因为你的欢喜而产生奇迹,有了生命,随即与你一起奔跑在飘雪的中央大街或是神奇的冰雪大世界。这时候,每个人都是时间的雪人,从世界的悄然一瞥中诞生,又从悄然一瞥中寂静地老去。
  然而,雪依然年轻,如同你年轻的心。
  哈尔滨的雪,一个冬天一个冬天地下着,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一层一层累积着时间,又在你看得到的地方一点一点地融化掉。这时候,每一片雪花都是在经过漫长的旅程后,带着疼或忘的记忆,一步一步地到达大地。而在那些过往的冬天里,你看到的只是它的轻盈和优雅,看不到它正经历着的岁月罢了。
  那么,一个人的身体里究竟生长着多少个冬天?一座城市的历史中究竟收藏了多少个冬天?如果一个冬天在一场雪里被反复记起,是因为一个人还是一座城?如果是你攥了一个雪团,再用力投掷出去,击中的是一座城还是一个冬天?
  冬天的哈尔滨,是一座保存了冰与雪的博物馆。在这里,冰与雪在能工巧匠们的手中,顷刻间就幻化成了冰酒吧、冰旅馆、雪圈场等姿态各异的形状。在这里,各种各样的形状都是冰雪的形状。而当你想要看清这种关于冬天的手艺时,一些抒情的雪,隐喻的雪,以及有些悬疑的雪,已经不知不觉地飞到了你的眼前,你仔细地打量着它们,发现从前的岁月已经悠悠远去,从前岁月的影子浮现在茫茫雪地上。
  哈尔滨的冬天,是一个抒情的季节。他或者她,意气风发地从兆麟公园穿过,他们去感受冰雪的素洁,然后欢畅而归。一些栩栩如生的冰灯与雪雕和他们擦肩而过,被镜头捉住就停在现在,或者走进美好的童话故事里。多姿多彩的冰雪世界,让这座城市和身处在城市中的他们久久地感动。这时候,你想起了一个取雪煮茶的朋友,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个冬日,小小的炉子上,有暗暗的小火不明不灭,壶里的水慢慢地被煮沸,冒出细密的水雾。渐渐地,暖意晕染开茶香,那个冬日和以后的许多个冬日都有了醇厚浓酽的味道。
  雪,慢慢地下。水,一点点结冰。
  如果说,雪让哈尔滨有了灵气,那么,雪地上的冰灯让哈尔滨人有了通融的个性。这时候,1963年的第一届冰灯游园会顷刻间就照亮了你的纸张,纸上的你感受到一种超然物外的爽洁和妩媚。而那个漫步在冰雪大世界中的你,每走出一个迷宫就出现一种景色;每拐过一个弯路,又有另一番天地。就像苏州园林,曲径通幽,又豁然开朗。这时候的雪,在文字里已经活了多久?这时候的雪,在世上已经活了多久?
  如果说,冰雪的尽头是我们虚度的许多白天和夜晚,那么在冰雪的语境中,哈尔滨就被赋予了一种洁白和清冷,这是冰雪的品质,也是身体和心灵在刹那间领悟到永恒的交流。这时候的雪,是索菲亚教堂的穹顶,是防洪纪念塔的浮雕,是中东铁路桥栏杆上的心锁,是大剧院舞台上的一部话剧,是音乐博物馆里的一架古老钢琴,也是近处的街道或远方的树林。所以,这一片冰雪,这一座城,这一种人文精神,让哈尔滨的冬天有了它特有的某种深度。
  雪,还在无声无息地下着,好像它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又或者它在一边下着,一边思量和冥想,而在想好之前,绝对不会惊动任何人似的。这时候,你从冬天抬起头来,柳絮一般的雪,芦花一般的雪,轻烟一般的雪,所到之处,点尘不染。这时候,你忽然想起一句不平常的话来:优美是不可拒绝的沉溺。
  而这时候的我,会再一次发出邀请:朋友们来看雪吧。
  作者
  中国作协会员
  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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