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龙

　　中国栽培莲花范围广泛,而北国寒地莲花则令人折服。民国时期东北名士马忠骏于1922年前后在哈尔滨修建了遁园，俗称马家花园。亭台楼阁、山石树木为中国江南园林的主体，水则为灵魂，而衬托园林水景为荷花。
　　池塘莲意浓
　　马忠骏虽为民国官员，但却是个文人雅士，“爱甃石潴水，种芙蕖为遁池”。乙丑年(1925)七月，盛夏之日，遁池荷花绽放，馨香远溢。龙沙公园为边塞首创近代城市公园，其建园者张朝墉，在离开黑龙江八年后，同陈浏乘火车，又一次至哈尔滨与老友马忠骏等人相聚。下榻遁园，马忠骏置酒四照亭洗尘。过一天，马忠骏召集众诗友驱车汇聚遁园游玩赏荷。
　　马忠骏在遁园殷勤款客，自剪园蔬，摘取瓜豆合根煮，或入盐入酱，或不盐不酱。并作七律《新荷示友人》，“闻说江南水满陂，湖莲万顷不为奇”，“池头水马竞斜趋，萍叶层层水面铺”。在粗犷豪迈的北国，有一池塘江南湖泊中灵韵的荷花，众诗友赞叹不已。张朝墉在《遁园游记》中有句“纳水于池，荷生焉。”
　　参与这次雅集的有陈浏、吴玉如、孙梅溪等11人。众人诗词唱和，泼墨挥毫，杯酒人生。这次雅集以遁园荷花池的景致为题，用旧体诗进行创作，从群体和创作上看，水平甚佳，增添了初开埠的哈尔滨浓郁的文化气息。当代著名学者、书法家吴玉如作《遁园赏荷》二首，其一云：“几回延伫小池边，乞玉玲珑事种莲。临水红妆惊绝塞，通仙缟袂想南天。”诗成之后，众诗友竞相唱和，纷纷作《和吴玉如赏荷诗》。
　　从马忠骏众诗友的诗词中，可见马家花园为哈尔滨种植荷花之始。张朝墉在（其五）云：“白草黄沙古极边，千年忽见吐青莲。豪游颇忆从园主，鼓枻风荷曲院前。”但是这些民国名士们，对荷花是否来自渤海古莲种，或由野生莲移栽成园艺植物，或从中原引种，均无叙述。马忠骏也仅自述道：“沙漠水涸，古无芰荷，余枧水入池，菡萏著花，映日含笑，曰遁池。”
　　生物界的活化石
　　北迁的溪中客
　　20世纪80年代开始，中国植物学家们对黑龙江荒野中的莲花做了广泛的调查研究。科研人员一致认定覆盖黑龙江西部、东南部江河及支流两侧的沼泽湖泡，或大型湖泊边缘区域的野荷品种均为黑龙江野生红莲，为东北红莲种群中最古老的一支。其起源于一亿三千五百万年前的黑龙江流域，因其形态特征及遗传性状，未受其他荷花种群的干扰而发生状态上的改变，因而被植物界誉为“生物界的活化石”。
　　而又有研究表明，鼎盛时期的渤海国，频繁朝贡唐朝。渤海莲花是由移栽黄河中下游地区的莲花品种获得成功，为唐代中原王朝与北方民族文化交流的使者。
　　现在无论黑龙江西部松嫩地区以及中、东南部江河支流、沼泽湖泡的荷花均属于北方红莲，渤海国引栽的也是这一品种。渤海国灰飞烟灭，作为园艺荷花尽数凋尽。
　　在白山黑水间闪电般崛起的女真人，令辽宋匍匐在地，俯首称臣，渤海、契丹故地及中原尽入金国版图。中原的舒适度，使女真人并不愿意继续在气候寒冷、生活条件恶劣的东北进行渔猎生活，他们大部分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的这片土地。洪皓也仅记载居住忽汗河（今牡丹江中游）的渤海后裔擅长植种牡丹，“有数十千丛者，皆燕地所无”。在渤海盛开过的莲花或许随同野生红莲继续依赖江河泛滥、水流动向将种子传播荒野湖沼。
　　元明两代黑龙江地广人稀，也缺乏文人墨客发现并描写“隐匿”湖泡沼泽中的野生莲。至清初东北战乱平息，中原及江南文化流人谪戍黑龙江，“日向和暖，大异曩时”。当地人都说：“此暖是南人带来。”回暖的天气，荷花重生如故。面对此景，方拱乾发出这样的疑问：“青蒿路尽处，花叶蔽秋川。岂料今生眼，还看此地莲。种经谁手植，名自几时传？苍莽疑身世，高江曲岸边。”
　　寒地莲花分外红
　　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哈尔滨太阳岛人工湖以及大庆龙凤公园分别引种野生红莲，并获得成功。受此鼓舞，哈尔滨乃至松嫩水域掀起了栽植荷花的热潮。此后，荷花也成为北国寒地黑龙江夏季主要的水生植物景观。
　　每逢盛夏时节，黑龙江各地栽植荷花的湖沼中，一朵朵美丽的花朵吸引游客接踵而来，一缕缕清风送来怡情荷韵，让游人以为自己身在江南，立于西子湖畔。岸边随风摇曳的苇蒲，真是不是江南胜似江南啊！
　　黑龙江水域种植的大片莲藕，人们只是观赏莲藕的花卉，既是统称的赏荷观莲，却不挖藕，皆因黑龙江莲藕生长期短，藕形不大，作为食用藕价值不高。俗话说：“夏采莲子冬挖藕”，莲藕的收获季，黑龙江气候渐冷，池塘水温过低，下水挖藕对人身体健康有伤害。黑龙江又有富含淀粉的土豆，可替代藕粉。莲藕以清炒、煲汤、做藕粉为主，又不是黑龙江人喜爱的食物加工方式。
　　偶尔黑龙江菜系也用荷花，马忠骏在哈尔滨南岗马家沟早期旧居改建的和平邨宾馆，其餐厅在20世纪80年代末推出一款“北国风味宴”，十道热菜之一有莲蓬花扒熊掌，莲蓬不是食材，为点缀的陪衬。因此，荷花在黑龙江正如唐人卢照邻《曲池荷》中咏颂的那样：“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