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志超

　　一
　　2012年的那个夏天，我在单位请了假，坐上公交车，穿过了公路大桥，在一条略显荒凉的道路上颠簸了一个半小时，终于来到了哈尔滨的江北利民开发区。
　　和所有怀揣梦想的年轻人一样，我始终相信这座城市是美好的，是欣欣向荣的。从小在哈尔滨长大的我，对这座城市的热爱也是扎根在骨子里的。但那时的我没有想到，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的梦想，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那是我第一次去江北，也是我平生第一次看房。然而这次经历，让我觉得从人生的起点又回到了起点，从一个郊区又来到了另一个郊区：满眼的荒地，遍地的垃圾，坑洼不平的道路，散落的钢筋水泥。远处是绿油油的庄稼和成片的农庄。只有横亘在小区路口的一棵歪脖子老树，让我找到了些许回忆的味道。
　　售楼员热情地告诉我，政府正在大力开发利民，拆迁改造，尤其是2011年利民经济开发区升级为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政策上会有更多的利好，十几年后，这里将成为一个多功能现代化的哈尔滨新城区……
　　然而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基本上魂游物外了，后面的话一概没有听清。我实在不想人生有限的几十年里，还要把十几年拿出来“投资”在这片荒地上，于是我离开了利民开发区，又来到了和江南仅一江之隔的松北区。
　　这次的售楼员告诉我，这里位于松北中心区域，毗邻商业大学，市政府也已搬迁过来，不远处就是在建的哈尔滨大剧院，对面就是享誉国内的东北虎林园，闲暇的时候，走路就能去看老虎。正在建设的哈尔滨大剧院，更是一座全新的标志性建筑，据说要建成“国际领先、国内一流”的艺术殿堂。能住在哈尔滨大剧院附近，也能够彰显业主的文化品位。这个理由听起来很是高大上，但却被一个同行看房者只用一句话就打败了。
　　“那个哈尔滨大剧院，鬼知道什么时候能建成，再说就算建成了，谁能天天指着听歌剧活着？对于老百姓来说，还不如建个商场超市更实在，艺不艺术的，能当饭吃啊！”
　　另一个人更绝，他说：“大剧院倒还好，虎林园就拉倒吧，万一哪天老虎跑出来，头一个遭殃的就是这！”
　　这话说得也很实在，也引来了很多人的笑声，而我则在一番权衡后，看了看图纸上的美好规划，和现实中的满目荒凉，终于还是放弃了。
　　于是，家的梦想，似乎又遥远了一些。
　　二
　　每个人对于家的理解，并不会完全相同。
　　有的人觉得，有家人在的地方，无论是哪，哪就是家。
　　有的人觉得，什么时候结婚生子，拥有了自己的家庭，那才是家。
　　但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从小便经常摸着我的头，这样告诉我：什么时候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才是有了家。
　　我是在姥爷家长大的，那里是哈尔滨的郊区，有成片的庄稼和连绵的矮山。村口有一棵老树，数人才能合围，树身很多地方都已经没有树皮，光秃秃的，歪歪扭扭的矗立在那里，浑身都是岁月留下的累累伤疤。
　　我是在村里上的小学，记得母亲说过，这所小学校是全村人一起合力建起来的。因为当时乡里穷，建学校的钱迟迟拨不下来。姥爷在村里颇有威望，便发动全村的乡亲们，自己脱坯造砖，上山砍木头，没日没夜地干。硬是用全村人的手，一点点地把学校攒了出来。
　　到最后上梁的时候，却少了两根合适的木头，姥爷当即回家，把自家老屋的房梁拆了下来，学校这才得以最终建成。
　　我问姥爷，为什么要把自己家的房梁拆下来给村里？
　　姥爷慈祥地对我说，家并不是一个房子，也不是父母，而是整个村子，是整个社会，是整个国家，是我们生活的全部。
　　那时的我，对于姥爷的话是懵懂的，我并不知道“家”的概念，在每一代人的心中，其实都有所不同。
　　九岁那年，我们终于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搬家的那天，我既兴奋又不舍，便问母亲，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回姥爷的“家”？母亲指着村口的老树，微笑着对我说：什么时候你看到了这棵老树，就回到姥爷的“家”了。
　　然而时隔多年，物是人非，姥爷的“家”已经不在了，那棵老树也早已找不见了，父母的家，也随着我们的成长和家庭变故，七零八落，不知所踪。
　　于是，家和房子，便成了我始终萦绕在心头的执念，挥之不散。
　　第一次去了江北看房后，我大为失望，最终在江南选择了一套小户型，定居安家，然后结婚生娃，生活朝着美好的方向前进。
　　随后，光阴荏苒，岁月流转，刹那便是十年。
　　三
　　随着孩子渐渐长大，我又动了买房的念头，也看了很多楼盘，上个月，在一个朋友的怂恿下，我再次前往江北看房。
　　许多年没有关注江北的我，便惊喜地发现，这里已经到处都是高楼大厦，有商场、学校、超市、医院……一片片的居民区早已连在一处，曾经一眼望到尽头的马路上，堵车已成了家常便饭。
　　记得十年前，江北遍地都是两三千块钱每平方米的房子，用一句老百姓的俗语来说，可以“扒拉”着挑。但是现在，房价已经足足翻了两三倍以上。
　　看着我后悔的样子，朋友说：你看到了吧，这就是哈尔滨的发展速度，有一句话说得好，曾经的你爱理不理，现在的你高攀不起，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啊。
　　我想起了十年前售楼员的话，心中有些感慨，也有些隐约的后悔。离开了这里之后，我们又一起去了融创茂、融创乐园，还有当年我错过的哈尔滨大剧院。
　　行驶在宽敞的滨水大道上，一侧是欣欣向荣高楼林立的江北新区，一侧就是烟波浩渺波澜壮阔的松花江水，眼前的一切已经今非昔比：松北和利民开发区早已合并，成立了哈尔滨新区，已经是我国唯一一个以对俄合作为主题的国家级新区。今年5月，华为、百度、京东、腾讯、中兴、中科等一大批数字经济头部企业纷纷“组团”布局黑龙江，重量级科技企业纷纷落地深哈产业园，“龙江硅谷”已锋芒初露。这里还有冰雪大世界、雪博会、太阳岛、哈尔滨大剧院、融创乐园、东北虎林园、哈尔滨世界欢乐城、波塞冬水上世界、科技馆、极地馆、枫叶温泉小镇等等驰名中外的景区景点……
　　看着如画般的风景，我恍惚有了一种穿越的感觉，仿佛面前已经不再是哈尔滨，而是另一座全新的城市。
　　湛蓝的天空，清新的空气，崭新的城市面貌，一切的一切，都和老城区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如果说哈尔滨的老城区是一位历经了百年沧桑的母亲，那么这里的新城区更像一位含苞待放的姑娘，正羞答答地摘下她的面纱，开始向世人展现着她的美丽。
　　回到家后，我满怀激情地把这些情况与家人详细讲了一遍，全家人当即决定：我们的新家，一定要选在哈尔滨新区，到时候，我们也成为真正的“新区人”啦！

　　作者

　　网络作家，笔名吴半仙
　　中国作协会员
　　黑龙江省作协网络文学委员会副主任
　　哈尔滨市作协网络文学委员会主任